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聽書”是老百姓主要的文化活動。
農閑時節生產隊或幾個生產隊聯合,請來說書的,連說幾個晚上。
人們吃罷晚飯,掂著小板凳,圍坐在一片空場上聽書。
說書人多是殘疾人,有眼瞎的,有腿瘸的,曹大嘴是好胳膊好腿但又能說書的。
曹大嘴書說得好,能說許多長篇故事,什么包公案,狄公案,七俠五義,烈火金剛等等。每到農閑,曹大嘴可忙了,這莊沒說完,那莊就請。據說當時曹大嘴已經四十多歲,娶了個二十多歲的大姑娘當老婆,引發了人們的許多感嘆。
聽說有說書的,忙活了一天的人們匆匆地吃完晚飯,女人們忙著收拾家務,男人們則掂著小板凳,早早地來到指定的空場上。那時的我還是個小孩子,用不著拿什么板凳,放下飯碗就跑。來到書場,已圍坐了許多人,搬來石頭坐在前面,等著開書。
在人們的企盼中,有人領著或牽著說書的走進書場。人們忙閃開一條道,像迎接貴賓一樣迎接說書人的到來。“說書”的來到早已安排好的八仙桌旁,有人幫說書人收拾弦子、腳踏板等,倒上一碗茶,坐在旁邊。
說書人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干咳兩聲,清清嗓子,說,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咱就開場了。說了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才敲起梆子,“伊伊呀呀”地拉起弦子,書場上頓時一片寂靜。比現在看電影、開會的會場都靜,人們懷著一種近乎神圣的心情,等著開場。
拉了一陣弦子,說書人唱了起來,高吭的唱腔,在寂靜的夜里很是響亮。說書人先唱一小段簡單的故事,那叫書篇,然后才開始入題。說剛才是說了一段什么什么的故事,下面咱書歸正傳,今晚我給大家說的是------
人們沉醉在說書人的故事中,隨著說書人講述的故事叫起好或鼓起掌來。說到凄慘處,說書人很會使用感情,唱得悲悲切切,唱得人們一片感嘆,一片唏噓,有的暗自啜泣。
時間在人們的沉醉中,不知不覺地過去,“說書人”說到緊要處,戛然而止,故意賣起了關子,來了個“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吊起了人們的胃口。人們就嚷嚷,“再來一段,再來一段,天還早著哩”!
這時,說書人端起茶缸喝了幾口茶,又清清嗓子,干咳兩聲,在人們的叫好聲中,敲起梆子、拉起弦子又唱了起來。
這種情況,一個晚上往往會出現幾次。
直到深夜,說書人才剎住板,人們戀戀不舍地掂起板凳往家走,走著訴說著故事中人物的命運。
一連幾個晚上,直到把整個故事講完,“說書人”才到其他村上去說書。
有了大喇叭和收音機之后,中午十二點或下午五六時準時播出評書。那時經常聽到的是劉蘭芳的《說岳全傳》,也有單田芳、袁闊成,后來又有了王剛。王剛的《夜幕下的哈爾濱》也著實吸引了不少人,可以肯定的說,那時聽他說《夜幕下的哈爾濱》,比看他演電視劇的人還要多。
人們都在家里看起電視,說書的就沒有人請了,“聽書”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人們在聽書過程中,被說書人帶進那波瀾起伏的歷史故事中,感受著英雄與奸雄、正義與邪惡的較量和碰撞。
人們在聽書中評判著歷史,評判著人物,為英雄的不幸而扼腕,為奸佞的狡猾而憤怒,為“好人”的遭遇而揪心擔憂,為正義得到伸張而拍手叫好。
人們在聽書中傳承著中國傳統文化,在聽書中繼承著中華民族的文化基因。
那時的人們用這種質樸的方式表達著、抒發著他們最率直的、最樸素的情感。
聽書,令人回味。
作者簡介
王海洋,男,河南遂平人?,F為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南省報告文學學會會員、駐馬店市作家協會理事、遂平縣作家協會主席。在《河南日報》《散文選刊》等刊物發表過多篇作品。著有散文集《潔白的槐花》。
來源:遂平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