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有這樣一條消息引起了人們的高度關注,消息說在2008至2014年這六年間,江西贛州監獄共有8名在押服刑人員死亡,僅2014年下半年就有3人,其中一名死者的家屬索要完整視頻時,還遭到了警方的拒絕。死者家屬多次要求查明死亡“真相”,但并沒有得到一個正式的答復。這一消息讓人們議論紛紛,隨后,江西有關方面對此展開調查。那么事件是如何發生的呢?
江西省贛州監獄,2012年從舊址遷到這里,在押犯人有四千多名,是中國目前規模最大的監獄之一。據監獄方面介紹,從2008年到2014年,這里的確有八名在押犯人死亡,其中五人死于疾病。記者的調查從一位名叫謝連生的犯人開始,謝連生,男,48歲,因盜竊罪入獄,死于2014年10月31日。他的死因曾引起家屬的強烈質疑。
事發后,謝連生的家屬曾要求監獄出示監控錄像,但獄方回應因技術故障無法提供,這更讓家屬及外界對謝連生的死因產生懷疑。根據監控設備提供商出具的報告,是由于流媒體存儲服務器故障,導致部分錄像丟失。11月3日,獄方請廠家修復了設備,恢復了絕大部分視頻資料,其中就包括謝連生死亡前的錄像。
從監控錄像中可以看到,2014年10月31日12點20分左右,謝連生正在制衣車間勞動。他說自己不舒服,監獄教導員曾林蔚安排他休息,衛生員過來給了他一粒雷尼替丁,兩粒頭孢。13:23他站起來,捂著肚子走,伸手去扶柱子,就栽倒下去了。
隨后,在場的其他服刑犯人將謝連生抬著送往監獄醫院救治,13:30分謝連生被送到監獄醫院。
14:01,謝連生沒有了任何生命體征,院方宣布其死亡。謝連生死后,家屬發現他的左眉骨處有一道傷口,他們對傷口的形成原因十分質疑。袁國強是在謝連生摔倒時距離他最近的人,他講述了當時的情景。他看到謝連生捂著肚子跑過來,倒在地上的時候撞了一下左眼角。袁國強扶他起來的時候,看到他的眼角出了一點血。
此外,謝連生家屬還發現他身上還有多處瘀傷,因此質疑他生前可能遭到毆打。對此聯合調查組作出了解釋,可能是在搶救過程中出現的痕跡,或是尸斑,不是毆打致死。
由于謝連生的家屬不信任本地法醫鑒定中心,因此要求在中山大學法醫鑒定中心對謝連生的死因做司法鑒定,并派人到現場觀看。法醫鑒定的結論是排除因外傷和中毒致死亡,謝連生系冠心病發作致急性心功能障礙死亡。
另外一位死者名叫鐘旭輝,男,36歲,因盜竊罪入獄,死于2014年11月20日。他的突然死亡,令家人難以接受。
鐘旭輝的同屋獄友高軍講述了當天的發生的事情。早晨沒什么跡象,鐘旭輝和大家一起出工,中午午休的時候,鐘旭輝說胸部不舒服,很疼,大家建議他報告警官,鐘旭輝是自己走下去的。
鐘旭輝所在監獄宿舍門口的監控錄像顯示,開門的是鐘旭輝。當時他神志清醒,能獨立行走。大約7分鐘后,即12:35鐘旭輝來到監獄醫院,他捂著胸口走入門診室就診。2分鐘后,正當醫生詢問其病情時鐘旭輝突然暈倒在地。
20分鐘后,120急救車趕到監獄,醫護人員將鐘旭輝送往贛南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搶救,14:08院方宣布鐘旭輝死亡。劉院長表示,事發前五天即11月15日,鐘旭輝曾感到身體不適前來就醫,在服用了擴張血管的藥后就沒再來看過病。那么他的死是不是因為超強度勞動造成的呢?這也是很多人質疑的地方,鐘旭輝的獄友描述了他們平時的工作狀況。他們的工作量并不是很大,正常情況下四五個小時就能夠完成了,上午完成一部分,午休以后下午再完成一部分。
對于鐘旭輝的死因,贛州市檢察院司法鑒定中心經鑒定認為,排除因外傷和中毒致死亡,鐘旭輝系冠心病急性發作致心臟驟停,呼吸循環衰竭死亡。經調查,在八起犯人死亡事件中,除謝連生、鐘旭輝以外,還有三名犯人也是因病死亡。其中兩人經過鑒定確定了死因,王慶禱由于顱內出血致腦疝形成而亡,袁金培系原發性心肌病致死。而另一名犯人曾繁榮被醫院宣布病死,但家屬并不認可這一結論,同時又拒絕尸檢,因此死因不明。
除五名病亡者外,另一名死者王東發。2014年7月11日20點30分,他因為上呼吸道感染發燒39.7度,于是前往監獄醫院接受治療。醫院里的監控錄像顯示,院方為他采取了打點滴、打針等治療手段。起初他神智清醒并和其他人聊天,然而半小時后突然開始抽搐,醫護人員發現后立即進行搶救,并呼叫120。22:36王東發被120送往贛南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23:15院方宣布其死亡。經法醫鑒定,他屬于鹽酸林可霉素注射過敏性休克死亡。由于鹽酸林可霉素在使用上較為安全,發生意外的概率極低,因此一般在使用時沒有規定必須進行皮試。像王東發這樣因為鹽酸林可霉素過敏導致休克死亡的現象十分罕見。
王東發家境十分困難,母親身患重病,全靠其他家人提供經濟幫助。目前,獄方正在和死者家屬就善后問題進行商議,將通過法律途徑來解決問題。
犯人叫邱金長,男,39歲,2008年7月29日,邱金長在維修屋頂時墜地而亡。江西省濟源司法鑒定中心做出鑒定,邱金長系高墜致顱骨多發性骨折,最終導致死亡。不過由于當時部分場所沒有安裝監控設備,因此警方無法提供監控錄像。還有一名死者名叫劉海龍,男,26歲。2010年3月31日,他在監獄中被另外一名犯人用剪刀刺死,剪刀是那名犯人在勞動現場破壞了固定剪刀的繩子得到的。因為邱金長、劉海龍家庭困難,監獄方面與家屬達成了善后處理協議,他們申請了司法救助,獄方分別支付了9萬和12萬元。
今年2月2日,江西省司法廳、江西省監獄管理局組成的調查組對“八名犯人死亡”事件展開調查,13日發布調查結果。調查認定:8名死亡犯人中有5人病亡,1人藥物注射過敏死亡,1人被其他服刑人員殺害,1人墜樓身亡。
盡管查明了八名犯人的死亡原因,但調查組表示,這幾名罪犯的死亡反映出監獄方面在監管工作中存在問題和不足。比如在被犯人用剪刀刺死的劉海龍死亡事件上,就暴露出監獄對犯人監管不嚴的問題。事發當年,贛州監獄已對負有直接監管責任的3名干警進行了責任追究,2人被免職。對勞動場所的剪刀等工具的管理也采取了更加嚴格的措施。此外,針對多人病亡的情況,聯合調查組也指出在醫療救治方面,雖然監獄為得病的犯人提供了第一時間的救治,但是治療水平十分有限。
從鐘旭輝、王東發等人的救治錄像中可以看到,給醫生幫忙的是醫務犯人,也就是有從事醫務工作經歷的犯人。監獄醫院負責人表示人手不足時,醫院還需要醫務犯人的協助,如果遇上大病只能向大醫院移送。事實上,監獄醫療問題在我國長期普遍存在,不僅醫護人員水平不高,資金也不足。他還透露,過去很長一段時間,犯人的醫療費用都很低。從去年起,江西等地的監獄才開始將在押犯人納入到新農合醫保體系中來,但是資金仍然不足。
調查組表示,下一步將在全省范圍內加大監獄醫院投入,改善醫療設備設施,積極引進醫技人才,做好服刑犯人的基本醫療保障。
在公布事實真相的同時調查組還表示,將在全省監獄系統開展安全大排查、大檢查,消除安全隱患、堵塞安全漏洞,完善監獄警戒設施,推進監獄工作信息化。監獄是整個司法體系中的一個重要環節,擔負著改造和教育服刑人員的重任。但近些年,圍繞監獄發生的一些違法違規事件,造成了不良社會影響,也引起了有關方面對這些問題的重視。對于監獄來說,只有加強規范,嚴格管理,才能讓法制建設在這個環節上不留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