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副局長”的“局”:安排工作為名騙夫家親友數百萬
去公安局自首前一刻,自稱“教育局副局長”的常嶺在財政局門口,仍在給眾人畫一張大餅。
2020年7月20日,常嶺把多位受騙者叫到遼寧省錦州市財政局門口,稱自己修路的工程款即將劃撥下來,讓他們等著拿錢,隨后她以回家拿東西為借口離開,去了錦州市太和公安分局自首。
2018年,31歲的常嶺以“教育局副局長”的身份,嫁給了48歲的老板郗德廣,在之后的兩年時間里,常嶺為郗德廣二十余名親友“安排體制內工作”,多次索要打點費用共計數百萬元,親友們甚至辭去工作等待到學校或教育局上班。
“上班通知”一次次被“臨時取消”,索返費用也一次次被推托,讓不少請托的親友警覺起來。他們還發現,除了“安排工作”,常嶺和郗德廣還以“直補扶貧項目”的名義在當地多個農村修路,不僅拖欠施工方工程款,還以“打點才能下撥工程款”的名義,向各方要錢。
常嶺向錦州市公安局太和分局自首次日,太和分局對“常嶺涉嫌詐騙案”立案偵查。常嶺自首后,郗德廣告訴親友,自己也是受害者,不僅做煤炭生意賺的幾百萬全部搭進去,甚至連女兒和母親的首飾都被他拿去變賣。
2020年8月6日,郗德廣被警方傳喚后拘捕。9月16日,錦州太和分局辦案民警向新京報記者透露,常嶺、郗德廣兩人涉嫌詐騙已被批捕,目前案件仍在偵查中。
錦州市教育局一名主要領導接受新京報記者采訪時一再表示,該局沒有常嶺這個人,他也不認識。常嶺的舅舅介紹,律師透露常嶺涉嫌詐騙與欠高利貸有關。
郗德廣農村老家的小院。常嶺租的豪車之前就停在院子里,她還要求郗母不要種菜,方便停車。新京報記者 趙朋樂/攝
有“體制內工作名額”的“副局長”
郗德廣的表哥第一次見到常嶺,以為她只是個普通農村婦女,身材偏胖,一米七多高個子,穿著肥肥的蘿卜褲、寬松T恤,梳個低馬尾,也不化妝,一副樸實的樣子。“她自稱是教育局的領導,聊到什么,拿起手機就跟相關領導打電話。”郗德廣的表哥之后覺得,她可能假打電話。
親友們介紹,常嶺和郗德廣是2018年5月通過聊天軟件相識,當時常嶺在錦州一家私立幼兒園做副園長,她告訴郗德廣,這家幼兒園是自己開的。事實上,據親友們事后了解,她只是在那里打工,每月3000塊工資。
郗德廣是大行德廣貿易公司的老板,離過三次婚,在錦州港做煤炭貿易,生意還不錯。郗德廣對朋友說,是常嶺倒追的他,她說家里非常有錢,媽媽是做工程的,錦州好幾套房子,在葫蘆島還有店面和山頭。
常嶺還告訴郗德廣的父母,自己算過命,就得找有過三個孩子的人嫁,不需要房子,也不要彩禮。兩人很快在2018年12月份領了證。
最讓郗德廣值得向朋友夸耀的,是常嶺的“身份”。常嶺自稱2018年從幼兒園離開后,從省教育廳調到市教育局任職,主管幼教工作,最重要的是,她還帶來了20個體制內工作名額。
在親友印象中,常嶺身份多變,有錦州市教育局管后勤的書記,也有管檔案的書記,后面還被提拔為錦州市教育局副局長。常嶺自稱,自己舅舅是南方一家電視臺副臺長,也跟錦州市教育局領導關系好。
朋友們明顯感受到,郗德廣狀態變了,穿起名牌衣服,說話口氣比以前更大,聊天時會講起教育系統的事兒,說常嶺跟教育局領導關系很好,經常一起吃飯。2018年9月份,親戚朋友們陸續接到郗德廣電話,說有進體制內工作的機會。
張雪就是其中一位。2014年郗德廣剛開公司時,張雪為他做過兼職會計,還借給過郗德廣錢應急,兩人關系一直不錯。電話里,郗德廣介紹,常嶺可以幫忙安排30歲左右的親友進小學做后勤工作。
張雪今年40歲,她也很想進體制內,羨慕在學校工作有寒暑假。2018年10月中旬,郗德廣提出,工作名額不要浪費了,超齡問題讓常嶺問問領導能不能通融。當天下午,郗德廣就打來電話,讓張雪準備資料。
2018年11月1日,正當張雪準備“面試”的時候,郗德廣通知,交1萬元面試費打點教育廳的人,就可以輕松通過。張雪很痛快就交了,她也聽說過有朋友辦體制內工作花幾十萬,相比之下,1萬元不算多。
遼寧省錦州市義縣拉拉屯村,由于常嶺和郗德廣沒有結清工程款,施工方的修路設備還留在原地。新京報記者 趙朋樂/攝
為進“體制內”44次交了120萬
1萬元確實不是大數目,但張雪沒想到,這只是開始。
第一次面試沒去成,具體理由張雪已經記不清。翻看著轉賬記錄,張雪想起,2018年12月9日,郗德廣又提出交1萬元打點,并要求她把本職工作辭掉,下午就去“辦理工作”,教育局一位“孫局長”會親自帶他們過去。但到了下午,“孫局長”又臨時有事。
但張雪沒有起疑心,郗德廣當時生意不錯,給大家送面試題的時候開著奔馳。他也經常說,以前受朋友們幫助,現在發達有能力了回報大家。
常嶺和郗德廣承諾給張雪的職位,從小學后勤,一步步換到了市教育局,甚至是“幼教科長”,而各種公示費、打點費,也一次次加碼。
職位變到市教育局之前,張雪已經為自己和哥哥的工作交了五十多萬,掏空了積蓄,父母攢的養老錢也都交了出去,再交錢意味著只能借。張雪有些猶豫,但郗德廣和常嶺輪番電話勸說,“孩子以后出去工作或者找對象,說起來媽媽在教育局上班,比較有面兒”,為了孩子,張雪咬咬牙,繼續交錢辦工作。
與此同時,她和母親瞞著哥哥張義,為哥哥能去當地最好的高中工作而給常嶺交錢,張雪聽說,如果家長在哪家學校工作,孩子可以進校讀書,沒有成績限制。張雪說,她這么做,也是為了侄子的學業。
和以前一樣,每次都沒去成。張雪告訴新京報記者,每次郗德廣都通知說下周一9點上班,或者周二下午1點上班。很多次,張雪都早早換好衣服、化好妝準備去上班,但在最后關頭,接到臨時去不了的電話,只要質問,郗德廣和常嶺都說,下周一一定行,“準準的了。”
不僅張雪,郗德廣眾多親戚、朋友,很多這樣辭職在家,一次次等待上班,連郗德廣的女兒女婿也都一樣。
2019年高考前幾個月,常嶺讓郗德廣的二女兒去杭州辦理大學入學,在酒店住了幾個月,沒有見到任何領導。常嶺甚至沒有讓她參加高中會考,導致她連高中畢業證都沒拿到,等待一年后無果,她只得去讀中專。
班沒上成,郗德廣和常嶺要錢卻越來越密集。“感覺天天在要錢,永遠都說最后一次。”在懷疑中,張雪還繼續交錢,她想,如果真是最后一次不交,之前的不都白交了。
從2019年9月到2020年4月,張雪給郗德廣或常嶺的賬戶打了44次費用,共計120多萬,每次打錢,常嶺都稱是“上面領導”的要求。其間,光職位培訓費就交了8次,每次都是交雙份,張雪和她哥哥各一份。在2019年12月,甚至還交了崗位公示費,也是雙份,每人一萬。
哥哥張義告訴張雪,一定要給一個最后期限,如果到2019年12月31日,還沒上成班,就不要繼續了。到了2020年1月2日,上班再次落空,張義選擇了報警。但警方給張雪打電話時,她稱自己沒有被騙。張雪告訴新京報記者,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選擇相信,希望這件事能成。
哥哥一氣之下拉黑了張雪,張雪老公也多次打電話給常嶺,詢問辦工作情況,在電話里,常嶺說還為張雪辦了入黨,肯定能去成。郗德廣表示,等到上班了,張雪交的錢還能退回。
到了2020年1月份,錦州市教育局管事兒的又變成了“才局”,又要繼續交錢。因為家底被掏空,張雪已經交不起錢,郗德廣甚至帶她去貸款交錢,4月15日交的最后一筆1萬塊還是用借唄湊的。
類似的情況發生在郗德廣所有“辦工作”的親友身上,郗德廣的大女兒說,就連自己也變成了他倆的提款機,郗德廣總是要錢,把她的車和首飾都拿去變賣,“每次都說臨時用幾天,但錢拿走了就要不回來了。”
郗德廣、常嶺二人在2020年6月寫給張雪(化名)的欠條,明確寫明了他們以“辦工作”“辦學籍”收受了張雪80余萬,并約定了退還款項時間。受訪者供圖
被疑身份有假曾跳樓相逼
在郗德廣和常嶺“辦工作”的過程中,一次次的臨時取消和推托,也讓大家起疑。
常嶺和郗德廣婚禮后一周,郗德廣請張雪、張義、方敏、魯力等“辦工作”的人一起吃飯。宴席間聊天時提到教育系統的情況,郗德廣還稱可以給大家辦教師資格證。
張義一聽就非常警惕,他知道,教師資格證是國家考試,再有關系也辦不出來的。但郗德廣稱,資格證在檔案里,等大家上班后就可以看到。
張義認定是騙局,他堅定不再“辦工作”,讓郗德廣和常嶺把錢退回。但對方一直推脫稱事情正在辦理。為了勸說妹妹,張義托關系打聽到錦州市教育局并沒有常嶺這個人。
面對質疑,郗德廣很生氣地回應:“當然打聽不出來,常嶺的編制在省廳,馬上接手當局長,普通科員怎么可能知道。”
事實上,當時辦工作的方敏、魯力兩人也打聽到教育局沒有叫常嶺的人,質問時也被郗德廣這般搪塞。
2019年7月下旬,張義要求到常嶺辦公室,取辦好的教師資格證和給兒子辦的錦州最好高中的錄取通知書。可在約定時間的前一天,郗德廣打電話說常嶺在酒店要跳樓,等張雪他們趕到的時候,看到常嶺邊抹眼淚邊說,“都是真的為什么不相信”。但證書和通知書依舊沒有拿出來,張義不敢再逼問,怕出事。
直到孩子拿到另一所學校的錄取通知書,那所托關系的高中通知書也沒有拿到,常嶺對此的解釋是,因為張義的孩子同時報考了多所學校,沒按她的要求只報最好的那所學校。張義說,他徹底不再相信郗德廣、常嶺二人,多次打電話質問,最終把之前交的11萬元要了回去。
然而,之后張雪和她媽媽又籌錢,把錢交了回去,讓郗德廣繼續為張義辦工作。這個時候,張雪的職位到了教育局,做管幼教的科長。常嶺的職位也發生變化,又被調到了葫蘆島市當一把手。張雪還收到過常嶺發來的一段20多秒的視頻,視頻顯示,常嶺手持手機在葫蘆島市教育局走廊里行走,說“今天來葫蘆島報到了”。
郗德廣的大女兒告訴新京報記者,她在車里也聽到過,有錦州市教育局領導給常嶺打電話,恭喜她調任葫蘆島。不過女兒也懷疑,很多次常嶺手機沒亮就接起電話了。2018年底,郗德廣大女兒還收到過落名為“錦州教育局長”的短信,說要給她職位升級。當時這個電話號碼顯示為蘋果ID,查詢后,郗德廣女兒發現,ID里顯示的QQ號是常嶺的,詢問時,常嶺卻解釋,這個手機拿去給領導用了。
女兒把這些告訴郗德廣,但郗德廣表示,找工作的事肯定是真的。當時,郗德廣還給女婿、親弟弟媳、外甥、表哥朋友等多年的親戚朋友“辦工作”。
“如果是騙的話,郗德廣不可能騙自己家人吧。”張雪堅信,這份工作真實存在。
2019年10月,郗德廣寫給村路施工方的工程款欠款條,僅大王山溝村項目就拖欠36萬元。受訪者供圖
夫妻倆的村路工程和“干爹”
在很多人開始懷疑常嶺和郗德廣后,又有兩件事情,似乎能打消大家的疑慮:一是郗德廣認了一個“干爹”,另一件則是常嶺拿到“扶貧項目”在鄉村修路。
親友們回憶,這個微信名為“紫氣東來”的人,在常嶺的口中是“中央一級巡視員”,真名保密,但都知道郗德廣認了他當“干爹”。
“干爹”來了之后,夫妻倆要錢更密集了。郗德廣就曾拿著與“干爹”的聊天記錄,向張雪再次要三萬元,說“干爹”可以找人幫她把工作再拔高一些。
還有件事,讓張雪認為郗德廣、常嶺二人真的認識“上面的人”。2019年8月份常嶺和張雪微信聊天時,常嶺說正在義縣修路,還發來工地的視頻。
但修路的事從一開始就透露著神秘和古怪。常嶺也告訴郗德廣,這路是她媽媽的工程,瞞著她爸爸,讓他去家里吃飯不要提這件事。常嶺的舅舅說,常嶺父母一直以為自己女兒嫁了個有錢人,修路的工程是郗德廣的。
義縣頭道河鎮吳姓副鎮長回憶,郗德廣開車直接到鎮上,稱自己有“中央直補扶貧項目”,要建設美麗鄉村,專門修村里“一事一議”剩下的道路。要相關文件時,郗德廣說,“中央直補資金下來的,是啥項目你管啥,你得的是道,我也沒騙你錢,我有錢,我就樂意做慈善。”吳副鎮長說,這些話讓他沒法兒往下問。
郗德廣選擇了拉拉屯村,這個村不是深度貧困村,沒有獲得優先修路的資格,村里道路都是土路。郗德廣要求村里鋪好路基,剩下的他來修。拉拉屯村村長告訴新京報記者,郗德廣對施工要求很高,用料和路面寬度、厚薄,都有嚴格要求,常嶺也對修路很懂,聊起水泥、料石,“像是干過工程”。
義縣的黃生經過朋友介紹,承包了工程。開始當天,郗德廣就給了他2萬元設備入場費,掏了5萬元材料款。但之后沒有再付一分錢。
這樣的情況,在義縣稍戶營鎮的大王三溝村、建昌縣的前石門村都有存在,施工方都沒有拿到錢,光黃生的施工費就達115萬未付。郗德廣多次表示,工程是常嶺舅舅從中央要下來的,要向上面打點,工程款才能下來。他有次還向黃生稱,款項下來了,但卡在一位領導那里,那位領導挪用吃利息了。
在要賬的過程中,郗德廣多次表示工程款很快就下來,這個項目是五年甚至十年的,他向黃生等人提出,如果掏10萬代理費,可以將多個村的修路工程包給他們。這個“好處”,郗德廣也提供給他的司機。司機回憶,當時他已經給郗德廣20萬,包括借款和辦工作的錢,工作一直沒辦成,他不敢再相信郗德廣。此外,司機給他干活期間,只去過葫蘆島教育局門口一次,從未見到常嶺到教育局上班。
2019年下半年至2020年,郗德廣的很多親友們已經不再相信能安排工作,開始讓郗德廣退錢。和去上班一樣,退錢的說辭也是“下周一肯定給”,但到時間點都沒給。但大家依然相信郗德廣,因為有工程存在,他們想“等工程款下來,大家的錢肯定有著落”。
郗德廣對工程款也信誓旦旦,他告訴身邊的朋友,款項下來有幾個億,還打算將錦州知名酒企和幾個知名酒店收購了。
2020年4月,一位受騙者和郗德廣的微信聊天截圖。 微信截圖
夫妻倆涉詐騙被批準逮捕
到了2020年6、7月份,修路施工方和“辦工作”的親友都不再相信常嶺和郗德廣,開始頻繁要錢。
黃生回憶,去要賬估計有上百次,每次郗德廣都約大家到錦州市政府附近廣場,每次都有不同的理由不能給錢。不過每次黃生等人前去要賬,郗德廣都笑臉相迎,管吃管喝,有時還帶他們去看個電影、泡個澡,因此,就算再生氣,黃生也無法對郗德廣強硬,“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但常嶺和郗德廣脾氣大不同。6月中旬,一位前去要賬的施工方到常嶺和郗德廣居住的酒店要錢,說“今天不給錢就死在這里”,常嶺就說,“你死,不如我死在這里”,說完就要到窗邊跳下去。類似鬧自殺的行為不止一次,6月3日,常嶺告訴來要賬的人,她要去跳海,以此來“逼上面的人解決‘辦工作’的事”,失聯了一整天,后面稱被人救了。
張雪、黃生等人不再相信常嶺的話。他們發現,常嶺說的很多話都是假的。常嶺開的奔馳、寶馬、凱美瑞、邁騰、奧迪等豪車,之后證明這些車分別從三個租車行租的。大家索要工程款時,常嶺還把這些車抵押給他們,后來租車行發現車輛行車記錄有問題,直接把車取走。
一家租車行老板透露,常嶺從他家租用三輛車長達一年,每天的費用加起來是1450元,一年就是五十多萬,到了后期,常嶺有三四萬租金未付,他就把車取回了。常嶺最初遇見郗德廣時開的是一輛奔馳,是以每天2000元的價格租來的。
2020年7月20日,常嶺將黃生等人叫到錦州市財政局門口,說款項即將下來,讓大家等待,她自己要回家拿點東西,轉身便去了錦州市太和公安分局自首。
常嶺自首后,在多位親友的質問下,郗德廣稱自己也被常嶺騙了,他結婚前買的一輛保時捷,也被常嶺以上五個“6”的牌照名義開走抵押。郗德廣告訴黃生,他發現,教育局長、干爹“紫氣東來”、常嶺媽媽的微信,都是常嶺自己注冊的。
而常嶺舅舅告訴新京報記者,常嶺后期也向家里要錢,常嶺父母都是下崗職工,根本沒有工程做,他在南方一家市級電視臺工作,已離開錦州多年,并不認識教育局的領導,也從未幫常嶺“辦工作”及攬工程。
錦州市教育局負責人一再向記者表示,自己根本不認識常嶺、郗德廣二人,更沒有為他們辦過工作。錦州市義縣政府、財政局、交通局等多個部門均表示,根本沒有中央直補工程的說法,如果修路,會經過正規的報批、設計和公開招投標環節。
2020年8月6日,郗德廣被警方傳喚后,便再沒出來,眾多等待常嶺、郗德廣“辦工作”的親朋好友,等到的卻是兩人涉嫌詐騙被批捕的消息。
(應采訪對象要求,文中張雪、張義、方敏、黃生、魯力等均為化名)
采寫/新京報記者 趙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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