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算起來,已有八年沒有在故鄉過年了。
自從父親過世后,年邁的母親隨我在小城過年。工作、生活雖然方便,可是每當聽著小區里稀落的炮聲,看著樓道內見面只會哼哼或連一聲哼哼都沒有的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總有失落和孤獨涌上心頭,總會想起故鄉的年。
少時,對年的向往猶如青年時對戀人的思念,對年的留戀猶如對愛人的纏綿。“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一進臘月,鄉親們就開始籌辦年貨了。每當逢集,如潮的人群結伴在狹窄、曲折的小路上,朗朗的笑聲蕩漾在田野的上空。
那時,人們雖然貧窮,但年還是要好好過的,那怕就割幾斤肉,一些簡單的年貨。男孩子在炮攤前早已邁不開腳步,直勾勾地盯著;女孩子流連在鮮花和衣服的小店里,直至中午,才喜滋滋地返家。
過了小年,人們就扳著指頭數日子啦。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燉大肉;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白面發;二十九,貼門口;三十晚上坐一宿……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大年的第一天,起床是不能讓大人喊的。在聲聲不絕的爆竹中,咕嚕起床,穿上新衣,草草吃過早飯,就跟著大人拜年去了。
天剛放曉,蹦蹦跳跳的腳步把整個村莊都踩響了,持續一夜的鞭炮毫無疲勞之感,還在鏗鏘地炸響在小村的上空,飄落的炮紙染紅了農家的院落。
每到一家,鞠躬致禮,問候長輩。門頭近的,給上幾角壓歲錢,那些歲月,幾角錢就可買一本小人書,就夠樂呵一陣子。門頭遠點的,捧上幾捧瓜子、花生,也是興高采烈。看到院里的落炮、啞炮,順手牽羊,裝進兜里,撿著的好像不是鞭炮,而是幸福和快樂。
工作后,單位離老家六里地。大年的三十、初一,必帶妻女回家過年。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與雙親,與外出打工多日不見的兒時伙伴,三五相坐,小菜兩碟,薄酒兩杯,神侃閑聊,風生云起,面赤微醉,不亦快哉!過往的苦惱憂愁早已跑得無影無蹤,其樂融融。?
至今難忘的還是2005年的春節。臘月二十八雨夾雪,二十九早上開始下起了溜冰。初一,我們早早起床,妻出門倒水時,順著門前的滑坡摔了一跤,一盆水恰好潑在身上。我說,你在學校吧,我和閨女回老家拜年。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如冰的路面沒能阻住人們回家的步伐。開小汽車的,如蝸牛般爬行,稍點剎車,小車馬上就會掉轉屁股,橫在路中央,這個春節,車禍真的不少;大部分步行,我和丫頭手拉手,蹣跚在潑油的路面上。此時,無暇欣賞冰清玉潔、蒼遠寥廓的田原美景;無暇品嘗枝椏上垂下的兒時極其喜愛的冰棍兒;無暇聆聽冰塊落地夾雜著大自然窸窸窣窣的美妙和聲,真正領略了如履薄冰的含義。
成家后,不管是族人,還是外姓人,只要輩高年長,我都是要去拜訪的。平時不常回去,無論哪一家,鄉鄰都會端起兩杯白酒,推脫不過,心中也著實不想讓鄉親說自己不實在,都會一飲而盡。時至中午,喝了百家酒,在姑娘的攙扶下,踉踉蹌蹌、一歪一滑地回到家里,沒有吃飯,就昏昏地睡下了,迷糊中想起了泰戈爾的思鄉名句——“無論黃昏把樹的影子拉得多長,它總是和根連在一起”。
這就是故鄉的年,縈繞心頭,揮之不去的年呀!每每憶起,就不再有孤單、失意和憂傷。
作者簡介
臧放,男,河南省遂平縣人。從事鄉村教育二十余年,現就職于遂平教體局。無論教書育人還是機關辦文,屬吾本職,兢兢業業,問心無愧。業余所寫散文、隨筆、文學評論先后發表于《齊魯風文學報》、《駐馬店日報》、《天中晚報》、《長鳴》等報刊雜志,在2014、2015年市文聯、市作協舉辦的兩次征文活動中分別獲得三等獎和二等獎。